sissi是朵云

Eduardo讨厌红眼航班。

只是他想到Facebook账面上的数字，想到帕罗奥多的房租和几个实习生的工资，想到被Mark搅黄的几个广告商……Eduardo不得不承认对于创业公司而言，机票价格比机票时间更重要。

Eduardo很希望Mark能明白一点商业运转的秘密。比如银行账户不是游戏BOSS，是不会定时刷新按期掉落的，账面上的钱没有花完不代表公司不需要任何收入。一个健康的公司应该是在可盈利的情况下为用户提供服务。

这才是Eduardo来帕罗奥多的主要目的，他已经放弃了通过电话和邮件教育Mark，特别是在Mark以一己之力搅黄了五家对Facebook感兴趣的广告商之后。Eduardo觉得他确实需要和Mark好好聊聊。

 

“很抱歉我和Mark忘记去接你。”对着如此瘦弱的Eduardo，Dustin的语气格外心虚：“我们一直忙着写墙的代码，忘记了时间。”

Eduardo提前三天给Mark和Dustin发了航班信息。Dustin开心地表示他们会在机场办一个CFO欢迎仪式，Mark的回复则简单得多，只有一句话：“在机场等我。”

候机的时候Eduardo已经联系不上Mark或者Dustin了，他真诚地希望飞机降落前他两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忙完并查短信或者邮件。但现实是他捏着手机给两位不靠谱的朋友打了好几通电话，最终确认机场没有欢迎仪式，Mark也没有来接他。

Eduardo只能认命的加入浩浩荡荡的候车队伍，再次发表发出对红眼航班的厌恶。

 

“如果我们看到了短信或者邮件……或者知道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我们一定会去接你的。”

噢，对，那天还有疯狂的大雨。

Eduardo不讨厌淋雨，但他很难形容自己一边淋着雨一边对着灯火辉煌的别墅的心情，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站在房门口等待别人允许他踏入温暖的房间。考虑到满屋子的程序员都保持清醒，却没有一个人给真正的房主开门，Eduardo觉得场景讽刺，有点想苦笑。

让Eduardo放弃等待的原因是因为他浑身湿透了。他的电脑包不防水，Eduardo不知道他的电脑能在瓢泼大雨里坚持多久，但他知道电脑坏了的话非常麻烦，所以他决定先离开别墅，等能联系上Mark或者其他人的时候再说。

就在这时候，房门开了。

 

“我听到了敲门声，Sean去开门，你进来之后没过多久就和Sean干了一架。”

Sean是个有野心有眼光的投资人，从某些方面说他还算是个不错的朋友。离开Facebook后，Eduardo和Sean的关系好得让Mark吃惊且妒忌。现在的Eduardo都没办法接受Sean带着一群未成年少女把房间搞得乌烟瘴气的行为，更别说半年前的Eduardo了。

不过Eduardo又不能穿越回半年前告诉自己不要和Sean吵架，无聊且没必要。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和某些人相处需要“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粉身碎骨”的人生真谛。值得一提的是，某些人特指Sean和Mark。

 

“Mark很高兴看到你，我也很高兴看到你。Mark想向你展示墙，那真是个绝妙的点子，但Sean说应该先向你介绍天使投资。你和Sean又干了一架，然后拉着Mark去走廊单独聊了聊。”Dustin舔了舔嘴唇，有点紧张地看着Eduardo，“我不知道你们聊了什么，Mark没提过，我只知道你们吵了一架。”

因为Mark的第一句话就把我惹毛了，Eduardo默默想着。

Mark明显是想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但头脑简单的程序员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问实习怎么样。实习，这是Mark从未关心过的话题，也是Eduardo从未提起过的话题，因为Eduardo在实习的第一天就提了辞职。

谢谢Mark的致命一击，让Eduardo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或许在Mark的人生中不值一提。

 

Eduardo的衣服吸满了水，他的脑袋也吸满了水，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他放弃了在来帕罗奥多的路上规划的循循诱导计划，一股脑儿的将自己对Facebook和Sean的想法倾倒出来。而Mark则完全不管他在说什么，只不停地阐述着Facebook的发展和未来需要他和Sean。

“I want…I want…I need you out here.”这可能是机器人Mark说的最柔软的一句话，如果前面不是“I'm afraid if you don't come out here you're gona get left behind.”的话。

Eduardo轻声问Mark left behind是什么意思，Mark没有回答他，仍然在喋喋不休说着Facebook的发展速度如火山喷发一样迅猛。他和Mark像两个绝望的情绪失控的疯子，在走廊上自说自话，说得Eduardo心凉了，也心累了。

“够了，Mark。”Eduardo长叹了一口气，“我跟不上Facebook的发展，也许是时候退出了。”

Mark终于闭嘴了，世界一片宁静。

 

“我不是……我没有……”Mark结结巴巴的换了两个开场白，最后才找到自己熟悉的语气：“你想抛下Facebook？你要抛下Facebook？”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没有远见的人，会在企业发展如日中天的时候抛弃它。或者你压根不看好Facebook的未来？这倒是可以解释你为什么不肯来帕罗奥多。”

Mark越说越愤怒，他目光炯炯地盯着Eduardo，眉毛拧成一团。

“我很看好Facebook，我相信你，只是我不适合Facebook。”Eduardo想到门外的Sean和他留下烂摊子，又想到Mark和Dustin对此视若无睹的模样，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看好Facebook现在为什么要叹气。”

“我叹气和Facebook的发展无关，这只是一个商业决策。我跟不上，我不适合，我应该把执行的事情交给创业者，交给你。”

“所以你要抛下Facebook。”

“Facebook可以换一个CFO，比我更合适更大胆的CFO，让我做一个单纯的投资者。”

 

卸下CFO职位让Eduardo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轻松，做单纯的投资人明显比管理一群不听话的猴子叫人开心得多，Eduardo很震惊他没有早点发现这件事，特别是考虑到他还是哈佛投资协会的主席。

“我们可以晚点聊股份的事情，等Sean找到新的投资人，等公司重组的时候，再重新规划。”

Mark仍然皱着眉气鼓鼓地咬着下嘴唇，像被人踩了一脚又找不到人的猫咪。

“你是最好的CFO，我相信你。”

“我是最好的CFO，可是我不是最适合Facebook的CFO。”Eduardo甚至有力气冲着Mark笑了笑，“从一而终对感情而言是优点，对公司而言也许是缺点。”

“那我呢？你放弃了Facebook，你一起放弃了我吗？”

“首先，我没有放弃Facebook；其次，我们是朋友，放弃在你的公司任职不代表我们的友谊终止。”

“Facebook是我们的公司。”

 

“你和Mark大吵一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当时忙着写程序，我很抱歉。”Dustin饱含歉意地低着头，“Mark拿电脑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你走了，外面下那么大的雨，我们应该把你留下来的，Wardo。”

“所以你不知道我和Mark吵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Mark没和任何人说过。”

“我离开了别墅，第二天就愤怒的去银行冻结了Facebook的账户？”

“Mark一周后兑换支票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你冻结了账户……Wardo，我想把你留下并不是为了避免冻结账户，是因为那天雨太大，你没必要湿漉漉的来又湿漉漉的走。”

“老实说，我已经不记得那天的雨有多大了。”Eduardo笑着对Dustin摇了摇头，在Dustin和Chris震惊的目光里坦白：“我失忆了。”

 

Eduardo的确记不太清那天的雨又多大，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那天晚上他没有离开别墅。

他和Mark的争吵以他的退出作为结束，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为了Facebook争吵，之后任何人提起Facebook，Eduardo都可以两手一摊，表示一切由Mark说了算。

他和Mark像在Kirkland一样挤在一张床上，进行着很久没有进行的心平气和的聊天。

“看到Sean的时候，我很害怕，我也很震惊，我的情绪失控了。”

“我也失控了，我不想你抛下Facebook。”

“Facebook可以有一个情绪失控的CEO，但是不需要一个情绪失控的CFO。”

“I need you, Wardo.”

“I’m here for you.”

 

梦境和想象一样，都是经历的再组合，我们的思维在梦境和想象中会比在现实中更敏捷。当它们形成连贯的思维后，脑部受伤的病人很难分清梦境、想象和现实的区别。

这是医生和Eduardo一家人说的。

在Eduardo的想象和梦境里，帕罗奥多的雨夜是他和Mark新关系的开始，在现实里，帕罗奥多的雨夜是他和Mark关系的结束。